笔趣阁
会员书架
首页 > 精选爽文 > 琼明神女录 > 第八十八章:孤城白首,天下无双

第八十八章:孤城白首,天下无双(1/ 2)

上一章 目录 加书签

失昼城外黑冰封海,月色如雾。

白雪零落间,林玄言缓缓走过城门,纵然他双手拢袖,也无法掩盖一身森寒剑气,以他为中央,黑色的坚冰上割裂出无数白色的细痕,发出一声声粗粝声响。

又是大雪。

林玄言擡起头,看着亘古不变的高远天穹,往事偶然灵至心头,又如灯花破碎。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下潮断峰,踏雪入山门。想起了在雪中跪了三个时辰,小师姐提着饭盒走来。想起那个杀季易天的雪夜,也想起与季婵溪相逢的雪桥,所有记忆逐渐淡去,他记得最清楚的,却是当日陆嘉静在雪地中笑着回望的眸子,还有北府中季婵溪抱着膝盖蜷缩角落,忽然说了声「新年好。」

踏雪缓行的林玄言停下了脚步,前方的风雪中凝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黑袍银甲,月色下勾勒的有致曲线,在多年刀剑风霜的洗礼下,也带上了淩厉的意味。

女子解开兜帽,寒风如刀锋刮过,她雪白的长发乱散,一袭黑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林玄言对着女子点了点头,两人无声地错开在雪地中。

林玄言忽然停下脚步,轻声笑道:「大当家,今夜风寒雪重,三个时辰内你若回不来,便只好替我收屍了。」

南宫柔声道:「尽管放心。」

林玄言点点头,转过身,凝视着她的脸,看了一会,轻声笑道:「大当家,单论容颜,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了。」

南宫怔了怔,旋即又温和地笑了起来,问道:「这话你当着陆宫主的面敢说吗?」

林玄言扶额叹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静儿若是知道,想必也能体谅。」

南宫收敛了笑意,问:「差距有这麽悬殊?」

林玄言道:「许多年前,我在某个地方见到一句谶语「其一得诛,末法将尽」。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那是我与叶临渊,所以我一直在做与他生死一战的准备。」

南宫静静地看着他,她听过她说关於自己的故事,此刻唯有轻轻叹息。

林玄言继续道:「方才我走过城门雪道,忽然觉得,其一指的,或许是我与镇天下,过了这片冰原,我与他,注定只能活下一人。」

「我会竭力尽快回来的。」南宫看着林玄言,叹息道:「我们失昼城的命运,本就不该落在你的肩上。」

林玄言微笑道:「这也是我与镇天下的宿命,即使我不来失昼城,我与他也迟早会有另一种形式的相遇。」

南宫听着,依旧柔柔地福了下身子,谦和微笑道:「未亡人南宫谢过林大剑仙了。」

林玄言平静地受了这一礼,他看了一会南宫欠身时衣甲勾勒的凹凸曲线,转过身,闭上了眼,话语轻轻地落在了雪地上。

「我可不算什麽正人君子,以後别用这副姿态说话了,正常男人谁受得了啊。」

南宫不以为意,只是轻柔地笑了笑,她轻轻说了声告别,然後转过了身。寒风吹起她漆黑的大氅,雪地上,一道道星光落了下来,她的身影破散又凝聚,瞬息便消逝在了雪夜之中。

林玄言继续踏雪而行,不快不慢,他一身凛冽剑意愈发沈郁内敛,逐渐与夜雪同色。

走到某一片冰封的海域时,林玄言忽然停下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後的夜色漠然道:「跟了这麽久,你也不怕死?」

随着他问话想起,身後茫茫的雪原上忽然凝化出一个幽蓝的人影,那人影双臂齐断,笔直立着,身後虚影晃动,如雪中长出的一棵幽蓝古木。

蜃吼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清晰,他重伤未愈,嗓音很是沙哑:「今日我孤身前来,并无恶意,只想与你谈谈。」

林玄言淡漠道:「如有恶意,我不介意先费点力气杀了你。」

蜃吼并未恼怒,道:「我并非来谈论战事,平时在任何时候我们都是死敌,但是此刻,我们可以谈谈。」

林玄言问:「哦?你要叛镇天下?」

蜃吼笑道:「他本就非我妖类,何来背叛?」

林玄言问:「我凭什麽相信你?」

蜃吼道:「白陆伏是我杀死的。」

林玄言道:「你们万年前本就是死敌,对於他的死,我们也能猜测到是你下手,并不奇怪。」

蜃吼道:「若是镇天下想以整个南荒残魂作为陪葬,成就他一人见隐。我不甘沦为傀儡,这个理由够吗?」

林玄言眉头皱起,不解道:「我凭什麽相信你?况且镇天下一人何以撬动整座血屍大阵?」

蜃吼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血屍大阵的阵枢便是镇天下。」

林玄言道:「无论你选择追随镇天下还是我,你都会死。」

蜃吼缓缓道:「所以我想了三个月,就在昨天,我忽然想起了两件事。」

林玄言没有接话,只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蜃吼盯着林玄言,认真道:「第一件事是,三万年前某场战事中,我亲眼看见琉璃宫主挑破了自己的手指,为一个在她身边几乎被斩成两半的蜃妖喂了几滴血。第二件事是,南祈月被我们关入龙狱,奸淫淩虐数日,宫主强行将她索要去,让她在琉璃宫中住了一年,那之後,宫主身边多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林玄言渐渐眯起了眼睛,道:「有点意思。」

…………

琉璃宫中,亮起了一线白潮。

那一线白潮由左至右缓缓推了过去,那些古老的墙壁,苍苍的石柱,泛着墨绿色光泽的宫殿,历经数万年依旧流光溢彩的砖瓦,还有哪些废墟间巨大森然的骨架,所有早已成为废墟的一切,都随着这一线白潮缓缓推过,彻底碾为了齑粉,在海水中泛起巨大的灰雾。

镇天下的身影悬停在某条甬道之前,随着那一线白潮渐渐消逝,他雪亮的剑目也重新恢复出瞳孔的轮廓。

看着这座琉璃神宫被彻底碾碎,他心中竟有些怅然。

「你在找的究竟是什麽呢?」镇天下喃喃自问。

这三年之间,他数次进入琉璃宫,寻找那个他猜测是三尺剑剑魂的东西,只是哪怕到了今日死战在即,他依旧没能找到。哪怕此刻,他狠下心将整座琉璃宫都碾碎,那个东西依旧未曾现世。

难道是我的想的方向错了?还是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开启?

镇天下沈思片刻,得不到答案,但是事到如今,无论自己能不能找到,只要林玄言得不到那道剑魂,他便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自己。

「唉……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七年前就不应该发动这场战争,所有的南荒遗族都作为自己的血祭的养料,我一人一剑便能斩开失昼城。哪会像如今这般狼狈。」镇天下自嘲地笑了笑:「终究还是不该动恻隐之心啊,白白浪费了这麽多南荒残余的气运,也白白浪费了七年时间。」

镇天下伸出一只手,将那道白潮剑气收拢回了袖中,他幽幽转身,自言自语道:「从今往後,尔等长眠,所有富贵荣辱,我一剑当之。」

说完这一句,他又回过头,看着那烟尘翻滚的海底,以剑意勾勒出一道虚幻的红衣影子,柔声道:「他日重逢,定还你一座绝无仅有的琉璃神殿。」

话音消散,镇天下轻轻挥袖的,打散了那道虚幻的影子,身影化作一道古拙剑气冲天而起,数百个甬道之间,同时响起了春雷震动般的隆隆轰响。

相隔极远,林玄言便能听见海面下的雷声。

他放缓了脚步,看着足底冰面上忽然出现的大片裂纹,神思凝重。

一道混沌的白光横跨天空,遮住了那弯残月。

没有一道月光能够穿透那片阴影,天地间像是陷入了地狱的樊笼,一片浓重的幽暗。

林玄言伸出手指,燃起了一道苍白剑火。

剑火的光亮中,他幽静的眉目更显单薄。

大雪依旧飘着,却没有一片可以沾上他的衣衫。

黑暗的尽头,雷声渐止。

即使一片漆黑,林玄言依旧可以看到他,镇天下黑衣白发,面容沈郁,笑容冷寂。一如一个逆转镜面中的,邪魔化了的自己。

相隔十丈,镇天下停下了脚步,讥讽道:「你竟然敢来?」

林玄言问:「有何不敢?」

镇天下道:「如今这一战,南荒终究是要败了,你完全可以借助整座失昼城大阵,甚至撬动白头碑的力量来杀我,何必孤身前来,与我赌生赌死?」

林玄言依旧双手拢袖,悠悠道:「你怎麽敢确定我是孤身一人?」

镇天下冷笑道:「你无须诈我,三万年前我们战了多少回合,你的剑心我自然明白,道孤且直,你确实该有如此心境,只是不知,这片冰海够不够埋下你的剑骨。」

林玄言不置可否,缓缓道:「你那日差点被我家婵溪阵斩城前,如今还能保持这份剑心,也还不错。」

镇天下深吸一口气,神色阴郁。对於那一日的场景,他引以为一生的奇耻大辱,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小姑娘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甚至险些身亡。

他摇摇头,消散了情绪:「不会再有下次了,你死了之後,我会慢慢磨她的性子,好好教她如何做一个女人的。」

「哦。」林玄言点点头,漠然道:「出剑吧。」

……

北方更远处的冰原,隐约竟有了消融的迹象。

随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般的光洒在雪面上,南宫的身影幽幽浮现,她负手而立,於一面冰海峭崖上俯瞰下去,蜿蜒的冰道犹如龙蛇延展,几个巨大的冰海峡谷之间,拱着一个圆形的,青铜色的巨大祭坛。

南宫解开黑色的大氅,随手一扬,哗得一声,黑色大氅如展开双翼的大鸟,旋转着坠下山崖。她一身银甲贴着娇躯的曲线,泛着雪一般的光。

「雪山,不必躲躲藏藏了,万里冰原如今消融过半,你大道根本早已伤及,再苟延残喘数年也不见得可以恢复了。更何况……」南宫顿了顿,月色下的笑容楚楚动人:「我亲自来杀你了。」

她的声音轻盈得像风,被带去了冰海峡谷的每一寸角落。

地面开始震动,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远处的深谷处走来,它雪白的长毛覆盖着身体,一双幽红的眼睛犹如豆如灯,巨大的脚掌在冰面上踩出一个又一个坚实的脚印。

雪山苍老的声音响起:「大当家别来无恙啊,敢孤身来此想必必有依仗。」

南宫的身影在它面前,玲珑娇小得像是介子,只是女子眼中毫无惧意,她悠然地将一绺长发挽至耳後,柔和地笑着:「南荒早已倾覆,纵有完卵争先破壳,亦是丧家之犬孤魂野鬼,你如此,镇天下亦是如此,今日我来此,一人而已。」

冰崖崩碎,雪尘飞扬,南宫似是踏着最後一个音节的袅袅余音,身形爆炸般冲腾而起,撞向了那小山般的躯体。

此刻她面上的笑意早已淡去,冷漠如杀神降临。

仅仅是一个呼吸间,巨大的冰山便开始断裂,一道道巨大的裂纹间,海水涌泉般喷了上来,南宫清啸一声,臂肘撞破雪山身前的重重法障,直接与他撞在了一起,溅起重重涟漪。

道法与妖力在夜雪寒空之间擦出了一粒粒可见的星火。

漫天的星火嘶嘶地响着,很快出现又转瞬湮灭,如油灯间爆裂的灯花。

很快,一道混沌的虹光遮住了月影,这些花火便成了此间唯一的光。

漫天星火照着纷纷扬扬的雪影。

低沈钝重的撞击声伴随着冰层断裂的声音回响在冰原上。

方圆千万里,雷声如鼓动。

…………

另一片冰原上,天地无光,唯有剑影激荡开来,在天地间漾成波纹。

林玄言拢袖着的双袖缓缓放下,双指并作,在胸前缓缓划过一个半圆。

在他身後,随着他手指划过,一道道雪白的剑气亦如孔雀开屏般,在他身後展成一个半圆的长弧。

林玄言身形骤然颤动,剑鸣声随之鸟啼般嘹亮响起。数十道雪白剑气自身後缭舞而出,在空中铺转成环,向着镇天下激射而去。

镇天下手中的苍古大剑同样颤动低鸣,他将剑轻轻抛起,以掌心抵住剑柄,用力一推。

古剑振鸣而去,迎上了林玄言的雪白剑环,两者相撞的刹那,林玄言与镇天下的身影同时消失原地。

下一刻,如天光喷薄的剑气同时照亮了他们的眉目。

呛然一声脆响後,两人的身影皆倒滑数丈。

雪白的剑光在空中旋绕两圈之後合而为一,林玄言伸出手,那剑便落回了他的掌心。

与此同时,镇天下握住那柄被振退的古剑,身影如飞鹰猎食般俯冲而下,剑气罩了下来,他的声音亦如爆竹乍破:「七念。」

明明只是一剑斩下,却分化出七道截然不同的剑意,或如铁索鞭地,或如灵蛇吐信,或如阴魂嚎哭,喜怒忧思悲恐惊,人的七种情念被裹挟剑中,向着那一袭白衣斩落下去。

林玄言面色漠然,雪白的剑气照出他黑发散乱的漆黑剪影,他低喝一声,手中电光般的长剑剑气喷薄如巨浪墙立。

「我心境无瑕,你能耐我何?」林玄言袍袖一卷,那七念显化的剑意被顷刻洗去,在衣袖上炸成一块又一块的焦色斑点。

镇天下同样面不改色,他手中之剑未有丝毫迟疑,瞬息斩落,排云分浪,顷刻便至。

古剑锵然颤鸣。

林玄言挥剑格於身前,身子紧拧如绳,足下坚冰塌陷,形成大片蛛网般的裂纹。

两剑剑锋死死抵紧,互相刮擦而过,尖锐的声音似能刺透耳膜。

「切断!」

镇天下爆喝一声,一股充沛至极的力量瞬息压了下来,重若千万均。

林玄言咬紧牙关,身子一拧,擦过那一剑落下的缝隙,回身斩向镇天下。

镇天下大剑如鞭,砸开了无数冰层,他望着林玄言闪躲而过的身影,拧转手腕,一剑横劈而过,四下荡开。

林玄言那一剑在镇天下身前数尺处僵停住了,随後狂风暴浪般的剑气裹挟着无数碎冰,将他的身子向後冲掀过去。

林玄言左右出剑,格开剑气坚冰,身影倒退了数十丈才堪堪止住。

「没了女人,你果然弱了不止一点半点啊。」镇天下自冰海中拔出长剑,笑意狰狞:「你在等谁麽?你的那两个妻妾?还是……南宫?」

林玄言压下了一口紊乱的真气,漠然开口:「只管问剑。」

镇天下冷笑一声,抵着冰面的剑尖剧烈颤动,寒意遍地而生,那些从冰面下喷涌而出的海水在这一刻都被冻成冰柱。

「南荒九死,我悟得此剑……人间炼狱,可敢一观?」

镇天下的发问声尖锐刺耳,宛若恶鬼夜哭诉说冤仇。

剑风如刀如剑,自林玄言身侧擦过。

林玄言远观那处,如剑地狱之门洞开,万鬼哭啸,业火焚原,镇天下身在其间,如渴血之鬼。

一幕幕场景随着鬼魂阴啸如天雷勾动,清晰地出现在林玄言的脑海中,譬如最初碧落宫外的雪夜偷窥,试道大会上远看着王酒掀开陆嘉静的裙底,小洞天中寻到了那沾满精液的裹胸……诸如此类,扰乱心绪。

林玄言清啸一声,挥剑斩乱麻,强行压下了这些纷纷扰扰的念头,心思重归澄澈。

一片漆暗之中,镇天下的剑眸亮了起来,剑鸣之声如龙吟虎啸,铺天盖地地砸落下来。

林玄言未去阻挡,他立剑身前,身影如虹般砸向那道巍峨剑气。

林玄言撞入层层叠叠的剑气之中,身影像是穿梭过层云,周身皆是厉鬼嘶哑咧嘴的面容,他的衣衫崩开无数口子,如狂风暴浪中的一只纤弱蝴蝶。

那炼狱阴府之间骤然亮起了光,林玄言穿梭过层叠剑气,芥子般的身影破壳而出,在半空中斩出纠缠的光影。

镇天下横剑如横山身前,格去扑面的剑气。

两人剑目皆如霜雪,虹光般的身影在黑暗中交缠腾挪,碰撞出一道道清越铿锵的激响,无数冰柱被撞成碎屑,然後各自砸向相对的方向,又撞出一处又一处极深的寒窟。

崩碎的天地间,两人纠缠的光影如一场灭绝尘寰的共舞。

又一次惊天动地的撞响之後,两道剑影再次错开。林玄言以剑尖抵着冰面,随着身形的倒退,在冰面上划出一道弧形的裂纹。

借助身形倒退渐缓的停滞,林玄言换了口气,握住剑柄,手中剑气凝成的长剑光芒明亮,他拧转剑柄间,长剑破冰而出,随着他骤然发力的身影再次扑了出去。

镇天下眉目阴沈,两人仅仅在片刻之间便剑锋相对了数百次,其间剑剑致命,绝无试探之意,皆是最为淩厉的搏命之招,而那九死之剑此刻已然催发到了巅峰,求血若渴!

「剑去!」

镇天下爆喝一声,手中古剑脱手而出,毫无花俏地直击林玄言。

生死的意味在出剑的刹那便附着在了剑上,嗡鸣之剑皆是欢喜与恐惧。

林玄言闭上双眼,心思刹那沈落海底,手中的剑却似有灵一般挥出精妙绝伦的弧线,劈开生死樊笼。

两柄剑在最初激烈的撞击之後黏附在一起,犹如相扣的连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彼此。

死亡悲烈的意味自剑锋颤传而来,震得林玄言虎口剧颤,他平静无澜的心思被强行打破,握剑的手剧烈发麻,虎口处更是鲜血淋漓。

林玄言支撑不住,手中长剑脱手甩出,那一剑甩出之後散成无数光点,摆脱开古剑的纠缠,然後再次凝成电光,重新收拢旋回。

没有了光剑的阻拦,那一剑便如振弦之箭,向着林玄言面门直刺过来。

嗡然一声。

古剑被半空中停住,然後再次前推。

林玄言手指硬生生地捏住了剑尖,随着一剑的威势疯狂倒滑出去。

他衣衫前的扣子被剑气波及碎裂,露出了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胸膛。

那些破散的剑气回到身前,重新凝成了雷电交织般的剑,将镇天下的古剑挥格开。

林玄言伸手试了试嘴唇,眸光越发幽深。

耳畔剑鸣缭绕,听着有些悲伤。

「你终究只是个不完整的残次品啊……」

镇天下收回古剑,悬於肩侧,周围嘈杂的鬼哭狼嚎声渐渐沈寂,整个世界都像是坠入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之中,即使可以听到声响,也像是从遥远的彼岸传来的。

林玄言以手按胸,竭力抚平胸腔间紊乱剑气,周围所有的景致都在视线中退了出去,天空中再也落不下一片雪,那是镇天下绝对的剑域。

「出来!」林玄言低喝一声,手指抹过眉心,如开天眼。

林玄言眉心微红,身後数百道剑气列阵而出,百里之内雪尘荡空,无数剑气调转方向,齐刷刷地面相镇天下。

镇天下一手握剑一手负後,冷冷道:「剑道至孤至简,至绝至直。你这些花哨手段可以唬唬其他人,在我面前装什麽装?」

镇天下抛剑而起,身形雀动,古剑在半空中燃烧成金色,那一剑淩空直坠,似天罚降下。

林玄言心意微动,雪白剑气如万箭齐发,浩浩荡荡地卷向镇天下势不可挡的身影,而镇天下丝毫不避,竟似化身为剑,将漫天雪白剑气斩得如雨水打落。

双发的剑域碰撞在了一起,肃杀之意席卷千里,天地崩裂的声响震耳欲聋!

「去死。」

镇天下率先破剑域而出,回身斩出三千余道齐整剑气,暴雨梨花般激射向林玄言。林玄言身子被剑域爆炸的气浪掀起,面色苍白,他挥剑劈砍出几道银月般的剑气,与镇天下强行拉开了距离,随後长袖如卷,将万千剑气尽数洗去。

但饶是如此,林玄言依旧损伤很重,他停在一块浮冰之上,呼吸沈重,脖颈处甚至都有几道极锐的剑痕。

镇天下不依不饶,身影快如流星,在空中幻化出连绵的残影。

又是一次撞击。

连绵的残影重新撞回镇天下的体内,苍白的剑气照出了他狰狞阴鹜的笑容,林玄言脚下的浮冰刹那崩碎,身子竟然被硬生生地撞入了海水之中。

海水冰冷刺骨,顷刻浸透了他的背衫。

林玄言被那一剑震得浑身发麻,如今他的境界与镇天下始终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这种差距一开始或许无法体现,但是在长期的战斗之後会越发明显。

「南宫……你怎麽还没来啊。」林玄言叹了口气,心想难道自己注定要靠女人了吗……我不想的啊……林玄言轻声叹息,冰寒的海水洗去了他的所有杂念。

海水缓冲了他下坠的速度,林玄言分出剑气裹挟自身,停顿之後如潜龙升空般长窜。

悬停在海面之上的镇天下剧烈喘息着,眉目间却尽是张狂笑意。一剑将宿敌斩入大海,何等快意!

片刻之後,他神色微变。

海面震荡,雪白的身影裹挟着打量的海水破海而出,身後带出的海水与碎冰连成长龙。

一剑劈落,剑气连绵如瀑布泻下。

镇天下在短暂的惊愕後恢复冷漠,他二话不说,反手一剑劈开天河般的剑瀑。

两剑隔空相击,漫天都是纷纷的剑影,漫天碎冰之间倒影他们无数的身影,而这些镜像又被狂暴的剑风一瞬撕碎。进退相击间,两人瞬息辗转千里,所过之处皆成废墟。

「差不多了。」镇天下忽然仰起头,喟然长叹。

林玄言白衣已成血衣,他手中无间,一身剑意亦是千疮百孔。

镇天下看着他沈静的面容,不解道:「我以为你只是出来试探一番,心知不敌便会退回失昼城,没想到真要与我死战,愚不可及。」

林玄言唇口尽是鲜血,他冰冷地看着镇天下,张了张嘴,鲜血从牙齿间淌了出来,说不出一个字。

「去死吧。」

镇天下修为攀至巅峰,整座大海泛起了巨大的涡轮,林玄言听到了大海之下,某座大阵转动的声音,他知道那是血屍大阵。

「你要以南荒所有神灵成就你一人见隐麽……」林玄言摇头轻笑,「南荒子民为你征战杀伐七年,如今都要付之一炬?」

镇天下淡漠道:「那七年不过是我给他们的一个机会,可惜如今兵败,他们便再也没有价值了。血屍大阵转动六十四轮,南荒彻底倾覆,唯我一人得道。」

亿万生灵的惨叫声自海底传来,落到半空中时已然只似缥缈的呓语。

镇天下看着脚下,剑尖悬直直指海面。

「此处便是血屍大阵的阵眼。」镇天下松开了手,古剑笔直坠下,落入了海水之中。

整座海洋都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冰川塌陷,海水蒸腾,整个天地都成了一座漆黑的熔炉。

都该结束了……

这个念头才在镇天下脑海中萌芽,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身後响起。

「镇天下大人,你要我等皆成为你的养料吗?」

镇天下回过头,望见了不远处走来的蜃吼。

蜃吼的万千蜃市似是受血屍大阵的影响,显得脆弱而单薄。

镇天下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强烈的警兆。

「现在止步,我饶你不死。」镇天下警示道。

「镇天下大人,我们为你拼杀了七年啊……」

蜃吼未曾停下脚步,他齐臂而断的地方长出了全新的肢体,脸上噙着淡淡的、悲伤的笑意。

在先前,他与林玄言有过一番谈话。

他对林玄言说:「南宫亦是龙王的女儿,我只对龙王的效忠,如今龙王已死,南宫便是他的女嗣,我忠谁不是忠?」

哪怕南宫是当年南祈月被轮奸侵犯的产物,哪怕龙王与南祈月都不承认她,哪怕她如今是失昼城实际上的统领者。

但她终究是随着琉璃长大的,大家也都喊过她一声少宫主。

什麽事都可以慢慢谈啊……

如今南荒大势已去,镇天下要炼化天下苍生,他终究是一代妖王,如何能够甘心沦为附庸?

镇天下冷冷地看着他,他凝气为剑,横握掌心。蜃吼如今的出现虽然是个变数,但也并不能改变什麽。

巨大的蜃市笼罩下来,被他一剑劈碎,接着他直接以几乎巅峰一剑递向了蜃吼,玻璃破碎的声音接连响起,蜃吼身形被一剑劈得倒飞出去数丈,无数幻象被一剑横扫,崩碎湮灭。而林玄言在那劈剑的间隙出现在了镇天下的身後,一记手刀斩在他的肩头。

镇天下闷哼一声,身子被硬生生按了下去,他强忍疼痛,回身一拧,反手又刺一剑。

林玄言伸手挡在身前。

那一剑直接刺透了林玄言的手掌穿入他的胸膛。

鲜血喷溅。

雪花透过剑域落了下来,覆盖在两个人的肩上。

被一剑劈开的蜃吼满身皆是剑痕,他强行调动着妖力回到镇天下的身後,伸手拧住了他的脖颈,他想要抽剑回砍,可那一剑却被林玄言牢牢地握在手中,他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强行禁锢住了这一剑,鲜血乱淌,林玄言脸色愈发苍白。

提示:本小说不支持浏览器转码阅读,请退出阅读模式或转码阅读既可正常观看!

上一章 目录 加书签
新书推荐:娇妻们的变化我为卿狂盛夏之夫妻交友小涵的淫荡告白厕所瞟春记我的支书生涯人生性事之写点真格的高树三姐妹孽缘之借种欲望中的颤抖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