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情人 二(1/ 2)
秦欢乐租住的房子里,基本都是打工外来人员。
早个几天前,基本上就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他一个人晃晃荡荡的拎着肯爷爷家的外卖,和一小瓶二锅头,站在不远处冷不丁一抬头,就看见整栋楼一片漆黑,居然连一户窗口都没有亮灯。
这就是“家”对于一个人的意义吧,或者说人终其一生都在折腾着找伴侣,找归宿,而不惜付出比单身时更多的时间和金钱,应该有很大成分,是为了使自己在这样的时刻,不因过度孤单而萧索神伤。
身后有浅浅的脚步声。
秦欢乐耳朵尖,敏感的捕捉到了。
他收起那份顾影自怜,继续向前走,但奇怪的是,他走,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就跟着响起,他停,那脚步声也就停了。
这也太无聊了吧。
他满脸无语的一转身,果然就看见一个熟人的脸孔,完全没有被发现的惊讶,反而露出一丝意犹未尽的表情。
颜司承跟在秦欢乐后面,不仅幼稚的踏着他的脚印,还踏着他的影子,争取每一步都踩在他的肩膀上。
“您老这是?”秦欢乐两手一摊,抬了抬眉头。
颜司承举了举手中提着的两大包外卖,“我问了我的学生,推荐了我这家饭店,可他们家到了春节不接散客,我只能定了一整桌宴席,都是大菜,你瞧瞧,这么多......”
“嗨,不用解释了,”颜老师不说话的时候还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儿,一话多准保露怯,这个规律秦欢乐已经抓到了,他直接接过了一袋,还挺沉,“你应该直接说,这世界最应该拿来分享的就是爱与美食,你看,言简意赅,又文艺装逼。”
颜司承却不认同,空出来的手拿过夹在胳膊下面的白葡萄酒,跟着秦欢乐向楼里走去,“美食还可以,爱也能拿来分享吗?博爱在一对一的情感关系中,好像不是个褒义词吧?”
“还一对一的情感关系中,你这口气还真像我认识的一位御姐,啧啧,我说的是大爱无疆,广义的,天地大爱那种,不是你们理解的那么狭隘的意思。”
秦欢乐一步跨两阶,老式楼梯在他脚下如履平地,没几下,就上到了顶层。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请颜老师进来。
拉开灯扫了一圈儿,哎呦喂,这段时间真是没时间也没心情,家里造的和猪窝比也不遑多让。
要是别人就算了,关键和人家颜老师的家里一比......老脸不禁讪讪的添了一丝小粉红。
“你坐啊,坐这儿!”他两手极有技巧的一划拉,将桌上杂七杂八的方便食品外包装划到桌底,又抽掉凳子上的两双脏袜子,边走边拾掇起沿途乱扔的衣服裤子,统统塞到被子下面,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颜司承不动声色的都看在了眼里,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又装作全然不知的坐了下来,手里有条不紊的将餐盒拿了出来,一一摆放出来。
外卖盒还挺有格调,做成了不同的长条形状,顺着餐盒的顺序一一排开,刚好拼成了一个圆圆满满的形状,一盘菱形的水晶肴肉摆在正中间,齐活!
秦欢乐干咳了一声,回身从柜子上拿起自己喝水的马克杯,又翻了翻,也没再找出个能用的杯子,只能拿了个红花白底的瓷碗,讪笑着走过来。
“我习惯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来,你用杯子,我用碗。”说着把二锅头匀分在了两个容器里。
颜司承眉间微微动了动,眼睛微弯的看着他行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低头从外卖袋子里拿出一罐啤酒,直接拉开来,“我不喝高度数的白酒,这罐是商家送的,我喝这个吧。”
秦欢乐耸耸肩,没所谓,他又没有灌人家酒取乐的变态癖好,“我虽然入口的东西讲究地道接地气,没那么上档次,可西餐里红酒配红肉、白酒配白肉的基本搭配还是知道的,这菜里除了一道椒盐虎头虾,一道豉油石斑,就没有其它的海鲜了,你怎么带了这酒?”
他其实一直有个好奇的事情盘旋在脑袋里,可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也就没有问出口。
“对红酒有不好的记忆。”颜司承举起啤酒罐,和秦欢乐碰了一下杯,“上次元旦的时候,你说请我吃饺子,我一直等到现在,加上这次的,你欠我两顿了。”
“哪有两顿,去西北之前那顿......嗨,不提了,你说几顿就几顿吧,”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好了是借你的东西,结果给弄丢了,严格来说,是被烧了,化成灰了......”他回身从乱七八糟的抽屉里翻了一下,拿出一沓纸板来给颜司承看,“我还自己找了白色的纸壳,想剪一个差不多的赔给你,不过......”
要是那长得像纸牌似的能承接魂魄的玩意儿,真是他能随便剪出来的就好了,他跟旧社会的小媳妇剪鞋样儿似的瞎鼓捣了一阵,自己也觉得太过荒谬,但还是留了起来,预备着万一颜老师问起来,好歹算是他表达歉意的一份心意。
颜司承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了,从里头挑捡出一个面积最小的,一本正经的说:“那就这个吧,比之前那个更便于携带,以后我就用这个。”
“真的假的?”秦欢乐瞪起了眼睛,转念又嗤笑了一声,“你逗我呢吧。”
“真的,我就用这个了。”颜老师说着就要往口袋里装。
“等等、等等!”秦欢乐连忙劈手抢了过来,“这个没修边儿,剌手,我给你造个型哈。”他以为对方必定是拿自己打哈哈,怀着恶作剧的心情,拿着剪刀像模像样的剪成了一个椭圆,有毛刺儿的地方反复磨平了,才递过去。
颜司承没看明白,翻来覆去的瞅了瞅,“不说造型吗?这是什么?”
“水晶肴肉啊!”秦欢乐兴致勃勃的朝着桌子中间一指,“以后你每次用它的时候,就能想到咱们这顿饭了,多有意义。”
颜司承在两个物体中间来回看了看,没发现造型上有什么相似之处,默默吃了几口菜,轻声问:“你......总是这么假装高兴?这样难道真能让日子显得不那么难捱,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寂寞吗?”
白酒劲头足,秦欢乐眼下的皮肤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绯红。
他微眯了眼睛,夹起一根蒜苔,对着灯光看上头的焦边儿,“颜老师,你经历多,你说说以前过年什么样呗,几十年前,还没我那时候,没电话,没汽车,就那时候,延平的年味儿,是不是比现在足啊。”
近看颜司承的瞳孔,像是打散了调色盘的琉璃,可望的久了,那炫彩便混合成了一汪幽潭,拖拽着看着它的人,向无可名状的深渊陷落。
“你想看看吗?”他问。
“什么?”秦欢乐微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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