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华大厦 五(1/ 2)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几个人的对话被突然打断,门口走进来一个便装下显得有些轻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正是他们的肖局长肖延生。
肖局其实也不是专为来看秦欢乐的,确实是刚结束在附近的一个饭局,讲求效率的顺路过来慰问下一线负伤同志。
若再往更深处挖掘,这提前取证科一直算是个假一线,自打成立以来还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危险,如今这整合精简的消息刚一传出来,秦欢乐身上就挂了彩,不得不让肖局保持警惕,怀疑这中间是不是有苦肉计的成分。
他“严肃活泼,团结紧张”的走进来,说了几句客套话,重点观察了一下秦欢乐同志的伤情,发现确实还算货真价实,心里石头落了地,酒劲儿也就放肆的涌上了头。
肖局草草准了他几天病假,正要往外走,又回头招呼着那两个刚宵夜完,嘴角还挂着油的下属,“你们俩别坐着了,平时感情再好也不在这一时,病人需要休息静养,才能好的快。行了行了,那个小龚自己开车吧?厉宝剑,不是我说你啊,你好意思让一个女同事开车送你回家吗?这个点儿也不好打车了,公交车都停了,我的车在下面,正好让王司机捎你一段儿吧。”
厉宝剑正担心这事呢,连忙答应了,又怕肖局反悔,催着龚蓓蕾起来收拾了外卖汤水,提着就往外跑。
反倒把肖局晾在了后头,无奈的摇摇头,最后对秦欢乐嘱咐道:“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
这一句别想太多,留下了无限的遐想,让秦欢乐彻底清静下来后,躺在病床上就止不住的开始想。
不知道是不是他精神过敏,门口总有影子,一晃又一晃。
他沉得住气,没一会儿,那影子自己先忍不住了,探着头走进来——是护士站值夜班的小护士。
她两朵苹果红印在颧骨上,长得也挺清秀的,羞羞答答的看一眼秦欢乐便低下头,又止不住的再抬起来看一眼,弄得秦欢乐自恋的都快要抑制不住吹口哨了。
就在他陶醉于自己的人格魅力中不可自拔的时候,就听见那小护士腼腆的说:“秦警官,您好好养着,我希望您快点好起来。”
秦欢乐完全忽视了自己此刻的扭曲造型,做了个自诩风流倜傥的表情,尽量使眼角眉梢都带了风情,要是身体条件允许,都恨不得倚着门框掏出小手绢来摇一下了。
他邪魅狷狂的笑道:“谢谢你关心啊,小美女,有你的贴心照顾,肯定比什么药都见效!”
小护士脸更红了,轻轻的“嗯”了一声。
两人都沉默了......
嗯......这就有点尴尬了。
秦欢乐的聊骚实践一向仅拘泥于第一步,若对方还有想要继续深化下去的意向,他这边基本上就秒怂了,也不怪龚蓓蕾总是人身攻击,说他是个“银样蜡枪头”。
秦欢乐夸张的清清嗓子,“那个,还有什么事儿吗?”
小护士头更低了,半晌才说:“秦警官,我看了病历,您的伤不太重,其实回家静养也成......嗯,您看方不方便,再住个一两天就出院呀?”她抬起头,充满期冀的望着秦欢乐,“您也知道,咱们市的医疗资源太紧张了,住院都得提前排号的,本来我姥姥都定好您现在躺着的这个床位了,结果......您这不是因工负伤嘛,医院领导就把您加塞儿夹进来了。”
小护士挺不好意思的,说完又补偿性的上前给秦欢乐掖了一下被角,才转身跑了出去。
秦欢乐此刻躺在病床上,实在觉得讪讪,突然就有了一种自己占了别人家的茅坑,还拉不出屎的感觉。
不说也不觉得,一被捅破,就开始如躺针毡,既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咧着嘴坐起来,胡乱套上自己的羽绒服,溜着墙根儿出了医院。
雪终于停了,冷空气猝不及防吸进来,扎得人肺疼,可盏盏路灯却都是橘黄色的暖光。
路上往来车辆行驶的极为缓慢,整个城市像被按了慢放键。
秦欢乐那只打了石膏的腿,行动不太便利,踩在地面上还有点儿打滑,好几次踉跄,差点没摔倒。
他想了想,贴着路边的花坛坐下来,从光秃秃的冻土里捡起半块碎砖,捧着自己的腿,一下一下的敲打上面的石膏。
旁边路过几个年轻的大学生,惊讶的举着手机边冲他录像边大叫:“哎哟,快看,这哥们儿玩儿自残呢,别想不开,再砸我们报警了啊。”
秦欢乐头也不抬的说:“我这是假肢。”
等几个吃瓜群众走远了,他终于敲掉了自己腿上最后一块石膏,活动活动脚丫子,把一直提在手里的鞋扔在地上,光脚往里一踩,嚯,真是透心凉心飞扬!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虽然没带脑子,只想文青的做一回这个城市午夜迷情的旅人,可是一双脚却自发的老马识途,弯弯曲曲的引着他去了市局旁边的一间小酒吧。
这酒吧规模不大,常年空旷,人也不多,不知道老板是真能靠情怀赚钱,还是家里有几栋楼可以收租,不指着这一家店养家糊口,总之因为价格便宜,局里好些人下了夜班,都愿意来这里喝几杯。
秦欢乐在吧台坐下来,点了杯啤酒——别的他也喝不起。
就听大门被拉开,玻璃门上贴着的一圈金色小麋鹿,个个嘴里叼着一串小铃铛,随着开门的动作撞击在挂着薄霜的玻璃上,发出一阵清脆又嘈杂的声响。
可不,快到西方的圣诞节了。
对于延平的大多数人来说,有没有信仰是一回事,商家能借此搞促销,工薪阶层能借此愉悦一下贫瘠的精神生活,情侣们能借此搞个浪漫,孩子们能借此多些仪式感......也就足够了,至于这节是什么来历,其实谁也不那么真的关心。
此时走进来的也是个熟人。
他头发用了发胶,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长得挺精神的,穿一件短款的黑色貂皮大衣,腋下夹一只棕色小手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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